暮春茶

三阳开泰,驱寒送暖

【金南俊】清醒梦

是个人志里面的隐藏篇目,今日公开



      金南俊想,作为作家,他这一生实在是见到过许多双眼睛。这些眼睛,大多是在他为了创作而出门采风的时候遇见的;他们之中,有些澄澈而透明,有些浑浊且颓废。有些眼睛属于孩童,带着懵懂和好奇,也有些眼睛属于成人,透出不加掩饰的鄙夷。

      你看,他见过这么多的眼睛。但他确信,这其中没有任何一双像他今天遇到的那位女士的眼睛一样——被泪水与眷恋所包裹,透出一股潮湿的悲伤。

      今天只是一个寻常的周末,二月才到中旬,阳光正好,公园里的樱花开得很绚烂。这样好的天气很适合出门走走,金南俊准备去公园附近的咖啡厅小坐,照例带上自己的帆布包和书本,还是那个露天的单桌。

      不过,今天也是一个特别的周末,因为在金南俊落座之后的几分钟里,有一位侍者来到他身侧,同他说,有一位女士想要请他喝一杯咖啡。

      这让金南俊有些意外,他下意识转头向那位女士所在的方向望去,巧合的是,那位女士也正望着他。不论是金南俊还是那位女士,又或者这位侍者,无人开口打破此刻的安静;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,他凝视着那女士的眼睛,没来由想到“潮湿”这个词语。

      金南俊先一步回过了头。他坐直了身体,微笑着和那位侍者说,谢谢,如果可以的话,请为我准备一杯馥芮白吧。

      咖啡很快就被送来,但并没有人前来与金南俊拼桌;对此,他似乎并不意外,只是礼貌地同送来咖啡的侍者道谢,然后微微调整自己的座椅,使得在咖啡厅内的人能够完整地将自己的背影收入眼中,却无法看清他的侧脸。

      膝盖上正摊着新买来的书,一本《拜伦诗选》。被微风拨动的书页泛着油墨的香气,和樱花香混在一起,闻起来很舒服。纯英文的字句清晰地印在略微粗糙的白纸上,一点点将金南俊带入诗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阳光穿过樱花树叶坠落凡间,正正好将斑驳树影铺洒在金南俊身边;和阳光一起降落的还有一道轻柔的视线,沉浸在诗集之中的金南俊似无所觉,只是继续着阅读,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抚过《春逝》这首诗的三十二行英文。

      时间在这三十二行英文里悄悄流逝,金南俊就着这首诗,慢慢喝完了那杯咖啡;阳光愈发灿烂了,已经到他该回家的时间。他顺手从小木桌上取下一片落叶作为书签,合上书本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  他站起身,仔细扣好自己的外套扣子,又抚平了自己的衣领还有衣摆;等到一切都整理结束,他转过身,向着自己身后那靠窗的室内位置微微鞠躬。送给他一杯咖啡的女士就坐在那儿,她亦起身,朝着金南俊微微颔首。他们的座位其实离得很近,彼此之间只隔着一扇装有镂空屏风的窗户;透过屏风,金南俊瞧见那女士泛红的眼眶。

      她或许是哭了,又或许只是被风迷了眼;不过这不是金南俊应该多嘴的事,因此他只是收好自己的书还有帆布包,然后踏着柔软的草坪往家的方向走。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馥芮白的香气,金南俊又想起刚刚读到的,名为《春逝》的诗:

 

      If I should meet thee

      After long years,

      How should I greet thee?——

      With silence and tears.

 

      (注:假使我又遇见了你,隔着悠长的岁月,我该如何致意?以沉默,以眼泪。)



——END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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